安定侯府内。
数个医官战战兢兢地围在萧言述床边看诊,无一不摇头惋惜道:“世子身体亏空极大,且此后,恐怕再不能人道啊……”
“什么意思?难不成我堂堂安定侯府,从此就要断了香火不成!?”萧母难以接受地紧攥着心口,声音颤抖。
方妙同样不可置信:“不可能!你们这帮庸医,到底有没有认真医治?世子哥哥怎么可能就此不举!”
吵闹的争执声不绝于耳。
萧言述蹙了蹙眉,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,声音沙哑:“知沁……”
听到动静,萧母和方妙顿时眼神一亮,神色焦急地走到他的塌边。
一个担忧的是萧家的香火,一个担忧的则是自己从此以后守了活寡。
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关切他的。
而不能人道的事被人放在明面上谈论,仿佛自尊被人碾在了脚下,他不愿面对,更不想看到任何人眼底的嘲笑和讽刺。
他想去找程知沁,却绝不该是这副模样去找她。
萧言述出神地注视着某一处,眼神并未聚焦在任何一点,半晌,动了动唇,吐出两个字:“……出去。”
“什么?”萧母和方妙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。
方妙脸色变了变,楚楚可怜地望着萧言述:“世子哥哥,你……”0
“出去!都给我出去!”萧言述突然怒喝着,劈手将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。
方妙顿时吓得花容失色,连忙退后了好几步。
萧母也从未见过一向温和淡然的萧言述发如此大的脾气,只能先带着人退了出去,让萧言述一个人冷静冷静。
为了医治好萧言述,她遍寻天下名医,甚至不惜悬赏万两金。
只是没想到,萧言述就此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,谁也不肯见,性情也越发暴戾易怒。
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。
萧母气闷不已,又无法苛责萧言述,只能将气撒在了方妙身上。
“自从你嫁进来,我侯府就没有过一件好事。”
“你没有福分,生不了孩子便也罢了,竟还害得我儿也不能人道,让我侯府就此断子绝孙,我究竟造了什么孽,早知如此,当初就不该将你娶进门!”
“你七出之条便犯了无子,乃是大不孝,我便是让言述即刻休弃了你,丞相恐怕也无话可说!”
方妙夹在两人中间,既不敢轻易顶撞萧母,如今也不敢轻易去触萧言述的霉头。
她无法孕育子嗣,平时又待人跋扈刁蛮惯了,如今就连府内的下人时而也会在背后讽笑她。
方母也从未想过,自己的女儿竟会走到这一步,她劝过和离,可偏偏方妙一心只有萧言述,不肯和离。
她恨铁不成钢,慢慢也不想再去管。
这段时间,萧言述一直将自己关在房内,一遍遍自虐一般细细回想着和程知沁的一切过往,想要试图从这场噩梦中挣脱。
每一遍回想,心口都宛如被人生生剖开。
然而一切的细节都只告诉他一个结果——这是程知沁留给他的惩罚。
不知想到了什么。
萧言述修长的眼睫颤了颤,混沌的目光骤然有了一丝清明。
他不该诓骗程知沁的,这一切既然皆因他有负于她而起,那他便该偿还她,赎清罪孽,以消因果。
他近乎急切地下榻,打开门却骤然对上萧母沉重的目光:“你要准备去哪?”
面对母亲的追问,萧言述默然一瞬,才道:“去找知沁。”
“你再说一遍。”萧母目光一恸。
萧言述蹙着眉,唇角紧绷:“我要去找知沁,把一切都说清楚!千错万错,都是我的错,我……”
“啪!”
一巴掌忽然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,空气骤然凝结。
“那可是你小婶婶!是你亲小叔的妻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