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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榻缠年月,离魂断肠人。

许昭宁这一病便从初雪捱到了深冬。

她时醒时睡,总归是睡的时候更多。

眼一闭就分不清年月,身上很快就瘦成了一把寂寥的骨,泡在更年旧梦里,沸如烛火上的雪水。

一滩,又一滩,总也拧不净,凉得连心绪也平缓。

恍惚梦到哪一年腊八,她与赵璟赌气,不肯与他同桌吃饭。

桑若比他二人大了两岁,早习惯俩人三天一吵五天一闹,劝哄了赵璟,又烹一碗腊八粥,叫他送进房里来。

赵璟先低了头,许昭宁也不好再闹下去,就着他的手吃了几口。

不想赵璟没端稳,滚烫的热粥摔在了二人身上,父亲又气又心疼,也是桑若替他顶了罪。

扑通一跪,这事便与齐王府不要的小庶子没有干系。

她记得那日桑若才领了府上新发下来的冬装,红艳艳的,那么漂亮,却被爹罚了板子,眼睛红红的,愣是不哭。

外面雪下得好大。

她和赵璟都不敢出声,待人走尽了才凑上去围着她。

桑若桑若,你冷不冷啊?

“没事的小姐,我穿好厚,不冷的。”

你骗人,手都冻红了。

“我高兴啊,小姐和璟少爷终于和好了,往后可不要再吵架……你们再要吵架,我可不做腊八粥了。”

桑若,她总唤着她。

桑若,我想喝腊八粥。

桑若,我不同赵璟吵了,你别不理我。

“桑若……”

耳边再没有那姑娘轻柔的回应。

月光苍瘦,淋在她龙凤呈祥的锦被上,湿漉漉地贴着她,像要把她烹熟了。

许昭宁睁眼时见到的便是消瘦了一圈的赵璟。

“好些了?”

声音仍旧是冷硬的,手上却端着汤药,那药滚烫,烫得他手掌通红一片。

只看他一眼,许昭宁就控制不住地落泪。

今日的泪水好像格外多,兴许是陆挽霜那一鞭子打坏了眼睛,她便再也绪不住泪珠。

“璟郎,她们骗我的是不是?”

她嗓子哑得像吞了土,哭废了的眼周洇着一圈一圈的红,直教他心头滞涩难明。

许昭宁哀哀拽住他的衣角:“你怎么舍得赐死桑若,你初来我家时便是她照顾你,我俩的冬衣都是桑若所裁……”

“你怎能忍心杀她?!”

尾调急促凄厉起来,如那枝头上唱到泣血的黄鹂鸟最后一声悲鸣。

赵璟下意识攥住了她的手。

对视一眼后,又缓缓松开,肩头颤抖:“宁宁,我没有办法。”

“挽霜有孕,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,满朝上下都在盯着,我不可能为了一个侍女惹她动怒……”

“所以你就杀了桑若。”

许昭宁闭眼,松开了他冰冷的衣角。

她的唇角提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,轻声问:“陆挽霜有孕,你很高兴吗?”

赵璟深深看着她。

她瘦得厉害,看起来皮肉都快被骨节刺破。

许昭宁抚上自己的小腹,垂下黯淡的眸:“可当初为了向爹娘求情,我跪坏了身子,此生再也不能有孕。”

那眉如秋霜,目如冰刀,带着嶙峋的恨意绞向他。

“你为了那个女人的孩子杀了我的桑若,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?”

“滚出去!赵璟,从此往后,我许家人跟你大虞天子再无一丝瓜葛!”

那毫不掩饰的恨意刺得赵璟心口生疼。

这不是他的宁宁……

宁宁不会这样看他。

赵璟静默着,幽暗瞳眸中,狠厉之色一瞬闪过:“……许昭宁,我等你来求我。”

清寂寒夜里,帝君来了又走。

面白如纸的皇后偏过了头,并不挽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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