闫宁为此大发雷霆,她又失望又嫉妒,想不通凭什么闫璐永远那么好运,能被人养着,而自己托举了她,到头来却什么都得不到。所有人都放弃她,父母放弃她,男人放弃她,姐妹放弃她。她落得个什么都没有的下场。哦,不,也不是什么都没有,她还有一个名叫“安祝”的小拖油瓶。既然生了就得养,不过这小孩也挺好养活的,给口饭吃就能活,当然,闫宁她自己也一样凑活着过,家里虽然贫穷,但至少不会让相依为命的母女俩饿肚子。
回忆起这些往事,闫宁越说越感觉难以启齿,她沉默了片刻,又歪过头,看向窗外,声音沙哑:“祝祝啊,是妈妈对不起你。”
闫宁这一生都过得很苦,但她也算不上是一个善良无私的好人。
曾经,她拼尽全力供闫璐出去念书,从高中到大学,就是盼望着有一天闫璐能有本事挣钱,然后来回报自己。可是闫璐最后还是选择辞职在家当起了家庭主妇,收入为零。
闫宁为此大发雷霆,她又失望又嫉妒,想不通凭什么闫璐永远那么好运,能被人养着,而自己托举了她,到头来却什么都得不到。
所有人都放弃她,父母放弃她,男人放弃她,姐妹放弃她。
她落得个什么都没有的下场。
哦,不,也不是什么都没有,她还有一个名叫“安祝”的小拖油瓶。
既然生了就得养,不过这小孩也挺好养活的,给口饭吃就能活,当然,闫宁她自己也一样凑活着过,家里虽然贫穷,但至少不会让相依为命的母女俩饿肚子。
直到安祝也到了上高中的年纪。
闫宁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要不干脆让安祝去打工,反正她也不指望安祝能有大出息挣大钱,现在就去打工还能给这个家增加一点收入。
不然以安祝这么好的成绩,上完高中肯定还要继续上大学,这一直上学一直要用钱,什么时候能是个头?她可供不起!
难道在闫璐身上吃过的教训,还要在安祝身上再吃一次吗?
可是闫宁没有想到,一向乖顺的安祝这一次居然会反应如此激烈,宁可离家也要继续读书。
书有什么好念的?就是因为书读多了,才会生出那些不切实际的心气,普普通通在村子里或者小镇上嫁人生子,度过一生,难道不好吗?
闫宁不理解,她原本是坚决反对的,但是一看到闫璐居然也站在安祝那一边,忽然就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——
把安祝送去原封闫璐那里,也不是不可以。
她供闫璐读书,闫璐供她的女儿读书,这很公平,不是吗?反正这都是闫璐欠她的,是闫璐应当做的。
虽然有万种理由说服了自己,可闫宁的内心总是不安的,时常担心安祝在原封那边被人欺负过得不好,也担心闫璐会忽然反悔不再供养安祝。
闫宁想不到什么好办法。
她没读过多少书,也并不聪慧,于是她做了一个非常蠢笨的决定:她不再对安祝展露丝毫的关心。
就是要让闫璐没有任何退路。
既然她让安祝抛弃良湖的家,留在原封,就算之后反悔,她这个做小姨的总不能真把安祝赶出去流落街头吧?
不过闫宁不知道的是,实际上,她的做法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。
闫璐自然不会想赶安祝走,但是马子福不是一句怨言都没有的,他有好几次开口让闫璐把安祝送回去。
“我姐的气还没消,你看她一直对祝祝不闻不问,断绝关系这种话都说得出口,你让祝祝怎么回去?”
“还能真断绝关系不成啊?”马子福明显不信。
“你不了解我姐,她这人心硬,这种事还真做得出来,她对我不就是吗?再说了,祝祝住校,也就假期回来那么几天,你做小姨夫的这几天还容忍不了啦?”
闫璐好言哄着,马子福见安祝也确实可怜,便也没真的赶她走。
再后来,闫宁也会给闫璐打些钱,虽然她没明说,但是闫璐都懂。
心硬的人,其实也是别扭的人。
……
回忆结束。
安祝在不知不觉中流下眼泪,她的眼睛布满血丝,声音微微颤抖:“所以呢?妈妈,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?”
要她说一句“没关系”吗?
可是她曾经的空缺,之后无论填多少东西都填不满。
安祝从未真正怪过自己的母亲,她只是永远无法像女儿依恋母亲那样,去依赖闫宁。
她接受自己的母亲并不爱自己的现实,可是现在闫宁却说……
她居然说:“祝祝,妈妈没有抛弃你,说什么不认你这个女儿,那都是气话,妈妈真的没想抛弃你,你永远是妈妈的好女儿。”
闫宁泪流雨下,这句话终于说出口,一直压在心口的大石终于消失,她也得以喘口气。
“妈妈……”
安祝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汹涌,她扑进闫宁的怀中,两人的眼泪打湿了对方的衣襟。
闫宁轻轻拍拍安祝的后背。
没有一个人出声破坏此刻的氛围,只需要一个眼神、一个动作就胜过千言万语。
/
医院里。
安祝是偶然间遇到谢向延的。
不过她不是很意外,毕竟她之前也来过这个医院,知道谢向延在这里工作。
“安祝,你又失眠了?”
谢向延紧张起来,他怕安祝心中还过不去婚礼上的那档子事,过不去也不跟别人说,只能折磨自己。
“我没事的。”
虽然精神疲惫,但是面对别人的关心,安祝还是保持浅浅地笑着。
但是谢向延看出了她笑中的苦涩和强撑。
“那是发生什么事了吗?我可以……”谢向延很快反应过来,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不妥,会让安祝不舒服,“抱歉,我不是有意探寻你的隐私,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说。”
很奇怪。
这回,安祝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。
甚至她忽然很渴望拉着一个人倾诉,她压抑太多,太久,好似已经到了心脏承受的极限。
因为与母亲的心结解开,她的心上少了一道枷锁,变得蠢蠢欲动。
理智上讲,她并不信任谢向延。
但是除了谢向延,好像也找不到第二个愿意耐心听她讲述这糟烂人生的人。
要不……就他吧?
安祝有些自暴自弃、又带着一丝期望地想。
“谢向延,你之前跟我讲你小时候的事,我认真听了。现在你可以花一点时间听我讲讲我的故事吗?”
安祝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。
可谢向延喜出望外,幸福来得太快,让人有些晕乎乎:“你愿意讲给我听?我当然可以!”
安祝以为自己会有很多苦水,会絮絮叨叨说很多,但是实际上她二十多年的人生只需要三言两语便可以概括。
因为不习惯吐露心声,安祝说每句话都很温吞,说之前好像要思考很久。
“谢向延,你说我把两张纸条都写上入院接受治疗,这样做真的对吗?”
安祝有些迷茫地问。
她并不怪闫宁自私,因为她自己也是自私的。
因为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活生生病死,于是就剥夺了她选择的权利,说什么天注定,其实不过是骗人的托词。
“安祝,选择没有对错。”谢向延深深地凝望着她,他多想握住她冰凉的手放在心口焐热,“你更没有错。”
“再说了,阿姨不是已经把选择权交给你了吗?无论你为她选择的是哪一条路,只要你陪在她身边,我想阿姨一定是开心的。”
“你也要开心一点,至少多在她面前笑笑,你开心了,阿姨才会放心。”
谢向延偷偷触摸她的发尾,发丝划在他的指尖,痒痒的。
他有些心疼。
上天对她何其残忍,才刚刚经历爱人的背叛,如今又要面临亲人的离世。
但无论如何。
他会陪着她,以什么身份都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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